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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越努力越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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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越努力越不幸

“什麽不是?在說什麽, 讓我也聽聽”,悅耳含笑的男聲隨著輪椅在地板滾動的聲音,一起鉆入眾人的耳朵。

眾人紛紛便不明所以地朝聲音來源看去。

而沈致對這道聲音熟悉到, 不需要大腦辨別,身體就能下意識做出反應。

沈致逆著光影站起來, 清瘦挺拔的身形,像一根青翠的竹。

輪椅上的男人面容溫俊, 嘴角噙著笑, 控制著手柄緩緩朝著眾人推近。

男人的出現讓季師露呆了下。

他比沈致更像是沈致, 金黃半長微卷的發絲,臉上從容和煦的神情,以及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溫潤有禮的氣質。

可以說是沈致大點的翻版,又可以說是更為高級的沈致,他比沈致多了份成熟儒雅。

“你和沈學長長得好像”, 季師露看著面前男人跟沈致完全不同的樣貌,脫口而出道。

不是長相,就是感覺,季師露覺得這個人跟沈致很相像。

賀期禮含笑沖季師露點點頭, “我是小致的哥哥,你可以跟著小致喊我哥哥。”

季師露被賀期禮溫柔到極致的眼神看得臉色爆紅, 羞赧地笑笑。

奇異地, 沈致今晚懸浮的心臟落到實處。

有一種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感覺,像是解脫, 他隱隱有預感他會和賀期禮見面,只不過沒想到是今天。

在這個最混亂的日子。

沈致邁動腳尖, 上前繞到賀期禮身後,輕輕地把輪椅推到餐桌旁。

賀期禮偏頭, 光影都偏愛他,橘黃色清透的線條將他俊雅的面容分割,處在陽光下的側臉,神情繾綣溫和如同最讓人產生親近之感的天使。

“謝謝,小致”,賀期禮的聲音不疾不徐,間奏都是讓人舒服的享受。

沈致垂眸看著賀期禮,但他的視線被擋住,只能看到深不可見的黑色漩渦。

“不客氣”,沈致偏開眼,周到地給賀期禮要了份法式鵝肝。

菜品陸陸續續上齊,沈致妥帖地把餐布疊好,放在賀期禮膝上。

鵝肝是上位客人退訂的,因此上來的快一些。

沈致沒有先吃飯,而是為賀期禮切起了鵝肝,不大不小剛剛好能入口。

季師露眼巴巴地看著這一切,兄友弟恭的畫面很和諧,說不上來哪裏怪怪的,季師露大大咧咧地艷羨道:“沈學長,你對你哥哥真好。”

沈致為賀期禮切鵝肝的手腕凝頓,賀期禮倒是不以為意笑笑,略帶縱容地看向沈致,話卻是對季師露說的,“我們兄弟就是要互相扶持的。”

“你們感情真好”,季師露憧憬地感慨道,她弟弟要是這麽聽話該多好。

那不就不用她天天暴揍親弟,將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她小奴隸的五大三粗的弟弟鎮壓住了。

季師露見到賀期禮莫名有種親切感,忍不住話多道:“沈哥哥,你跟沈學長的頭發都好漂亮,家裏是有什麽外國人基因嗎?”

賀期禮沒有糾正季師露的稱呼,伸出修長瘦弱的指骨撩起半長的頭發繞了繞,柔順的金發軟趴趴地纏在指尖上,輕笑了聲沒有回答:“那你看看誰的更好看?我們其中有一個人是染的。”

“啊?”這下輪到季師露驚訝了,親兄弟遺傳還能遺傳不同發色,有點少見。

阮竹偷偷拉季師露衣服,給她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問了。

季師露楞楞閉嘴,就聽見沈致道:“我們不是親兄弟。”

季師露看了眼沈致比平時更沈靜的面容,出於直覺,扯扯嘴角就不再說話了。

她剛才胡亂說什麽,說人家倆長得像,還誇他們感情好,聽著有點像諷刺了。

“小致是我後媽帶來的,我見到他第一眼就很投緣,我們感情一直都不錯的”,賀期禮溫柔地解釋道,言笑晏晏的,不是說假話的樣子。

沈致沒有出聲反駁,其實賀期禮對他還可以。

沒有重組家庭那麽水火不容,除了初見的一點點小矛盾,他們很少發生過大爭吵,但是沈致對於賀期禮還是有些敬畏。

或許是因為他是他媽帶到賀家的拖油瓶,又或許是因為他這些年用著的是賀家的錢,沈致不敢對賀家真正的主人不尊敬。

賀期禮側眸看向沈致,神情柔和,“那時候小致十一二歲,人長得瘦弱跟七八歲大的孩子似的,家裏只有我跟他差不多大。”

“可能是同齡人的關系導致小致很依賴我,依賴到處處模仿我,可惜我出國後很少跟他聯系,現在他長大了也不跟我親近了”,賀期禮語氣有追憶有感慨。

季師露性子粗,品不出賀期禮的話,聽完賀期禮年少的回憶,下意識看了眼沈致金黃色如天使般的頭發,沒註意到沈致眉心一閃而逝的不適。

原來沈學長這麽漂亮的金發是染的,手藝好好,完全看不出來。

賀期禮笑著說完,看著餐桌上每個人若有所思的樣子,爽朗地笑笑,言明道:“是我染的,因為我覺得小致金色的頭發很漂亮,忍不住染了個兄弟同款。”

想岔的季師露懵了下,其實有時候性子更直的人反而第六感更敏銳,她說不出來,但是能感覺到氣氛不對勁起來。

“挺好看的,看不出來是染的”,季師露幹巴巴應了句。

賀期禮像是找到同道中人似的,附和道:“以前讓別人猜,他們都會猜是小致染的,怎麽會有人把假的當成真的,真的當成假的,說起來還挺有趣的。”

不多時,西冷牛排和宋衡陽的海鮮燴飯先後上來,季師露拿著刀叉摩拳擦掌,還是先吃飯吧,剛才因著沈致對賀期禮的熟悉全盤消失。

跟賀期禮同桌吃飯,季師露微弱地體會出一點不舒服來。

也不是不舒服,就是很別扭,就是人家優雅矜持地小口咀嚼,餐桌禮儀遵循食不言,規矩地不發出聲音。

而她跟把頭埋進飯盆裏的豬似的,吃飯的聲音都是呼嚕嚕呼嚕嚕,對比之下顯得很局促很丟人,像是誤入了什麽不屬於她的世界。

跟她同感的還有阮竹,除此之外,季師露看向對面的三個男人,安安靜靜地吃著飯,似乎沒受到任何影響。

宋衡陽還沒動,他總是喜歡菜上齊再開動。

季師露悄咪咪湊過去,請求宋衡陽把他的海鮮燴飯跟她的西冷牛排換一換,用她跟阮竹可以吃到兩種菜品的借口,來換取她過會兒不要像個武夫似的擺弄刀叉。

宋衡陽沒有立刻同意,註視自己盤子裏的海鮮燴飯,以及還在幫賀期禮切鵝肝的沈致面前的海鮮燴飯。

冷不丁的男聲慢聲響起,不帶說教意味,莫名地有種壓迫感,“小致,鵝肝很嫩的,你不用使那麽大力氣,刀叉落在盤子上的聲音會打擾別人吃飯,影響其他人的食欲的。”

沈致還剩最後一塊,控制著力氣放輕力道,輕輕切割。

“小致,是不是你太久沒吃過西餐,忘記怎麽用刀叉了?哥哥跟你說過,不要節省錢,賀家的錢你可以隨便的用的”,賀期禮溫聲道,註視著沈致切鵝肝的動作。

“刺啦……”刀尖碰撞餐盤,失控地劃過一條銀白色的軌跡,刺耳到餐桌上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了下。

沈致切好最後一塊鵝肝,將刀叉擺放好,低聲道:“抱歉。”

“沒關系的小致,哥哥又不是外人,哥哥總是會原諒你的”,賀期禮拿起刀叉,叉了塊鵝肝放入口中,評價道:“要是裹滿醬料,口感會更好。”

“抱歉”,沈致又重覆了句。

這次賀期禮沒有出聲安慰。

“給你”,宋衡陽把自己的海鮮燴飯換給了季師露。

季師露把牛排放到宋衡陽面前的時候,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她現在只需要拿著勺子大口幹飯就行,不用怕弄出刀叉劃盤子的尷尬事了。

宋衡陽看著挺有錢的,估計經常吃西餐,不會出醜,季師露安慰著自己。

人總是在陌生的環境沒有安全感,需要找到熟悉的東西以作慰藉。

他們怕出醜,更怕在別人熟悉而自己十分陌生的環境受到指責,這會讓他們不知所措。

“刺啦—叮咣—”刀叉落在盤子的響聲持續不斷地傳來,比沈致之前發出的聲音更大,更頻繁。

在寂靜的飯桌上簡直刺耳。

沈致一小口一小口吃著燴飯,聽到身旁亂七八糟的的聲音,停了下來轉頭看去。

宋衡陽正在跟西冷牛排作鬥爭,挺容易切開的,就是刀叉在宋衡陽手裏跟不聽使喚似的,左偏偏右偏偏,切地一塊肉一條絲的,慘不忍睹。

宋衡陽漸漸感知到其他人投來的目光,動作停了下來。

清冷的眼珠透著黑玉石的潤色,視線從餐桌的人身上轉了一圈,道歉也很誠懇,“抱歉,是我太沒素質了。”

很直截了當的自我貶低。

沈致:……

“他不常吃西餐”,楚釋幫宋衡陽解釋了句,又沈吟半晌,“他們家比較傳統,不論吃什麽都是用筷子。”

“能給我拿雙筷子嗎?”宋衡陽微微偏頭看向沈致,長直的睫毛拓在冷白的皮膚上,聲音冷清卻聽能出真誠的請求意味。

“也給我拿一雙”,楚釋怕宋衡陽獨自吃西餐總筷子尷尬,也要了一雙。

阮竹看著無從下手的牛排,弱弱地跟了句,“我也要。”

沈致眸光微顫,從宋衡陽微抿的薄唇掠過,收回視線,牙根的癢意不知道從哪兒激發了,讓他想咬點什麽東西。

“服務員,來三雙筷子”,沈致拍了鈴。

沒一會兒,剛才刀叉碰撞的西式餐桌,被細長的筷子占據,凝滯的氣氛慢慢緩和過來,或許從小用到大的筷子天然就給人親切熟悉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松。

“給”,宋衡陽將盤子裏一半大小的牛排放進沈致盤子裏。

沈致頓了下,看著盤子上完整無損的半塊牛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宋衡陽沒移開視線,反而把自己的盤子往沈致那兒推了推。

沈致看著宋衡陽的動作,奇異地明白了宋衡陽的意思,他是想跟兩個女生一樣,互相分享食物。

沈致沒有拒絕他。

說來奇怪,沈致從來沒有真正拒絕過宋衡陽,可能宋衡陽身上真的有什麽魔力。

他總是對宋衡陽身上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再退讓。

沈致撥了半份燴飯到宋衡陽盤子裏。

“跟我換換位置”,沈致語氣淡得像是通知。

沈致沒錯過宋衡陽眼底的困惑,嘆了口氣,伸手揉向宋衡陽泛紅的耳尖,“你坐的位置有太陽,你被曬得已經有點輕微過敏了。”

宋衡陽將唇邊的飯粒舔進去,神情有點單純,乖乖起身跟沈致換了座位,“謝謝。”

餐桌上用刀叉的就剩下賀期禮一個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說來好笑,合理的變成了不入流的,隨大流的反而carry全場。

沈致看了眼從容用餐的賀期禮,斂下眸子,情緒莫名。

“你不吃嗎?”宋衡陽疑惑地看著沈致盤子裏的牛排。

沈致怔了下,今晚的他跟臺銹損的機器,遲鈍又磨卡。

“你要吃嗎?”沈致以為宋衡陽沒吃飽。

宋衡陽搖搖頭,用刀叉把牛排弄回來,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再放回沈致盤子裏,詢問道:“是不是不方便?”所以才沒吃。

沈致大腦老舊的零件開始轉動,遲緩地低頭看著宋衡陽為他切好牛排,翹了下唇角。

極淺淡的弧度,稍縱即逝。

淡黃色的線條捕捉到這細微的動作,細碎的薄金就成了星星點點的浮光,綴在沈致白玉般的側臉,有種歲月靜好的溫柔。

沈致收斂了表情,隨後拿起勺子舀著牛排,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肉質很鮮嫩,汁水和醬汁在舌尖迸發,香氣撲鼻,吃著很過癮。

隨著味蕾的滿足,沈致不知道身體空的哪兒塊地方在被慢慢修補。

“謝謝”,沈致尾音很輕,不像是對宋衡陽說的,更像是喃喃自語,風一捎就融進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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